锦绣凰途

锦绣凰途第12部分阅读

,蓝萤儿断气之前抓得满满两手都是自己孩儿的肉泥,之后华迆潭附近,因大片的青泥都被血染浸透,腥臭味久久不能散。”

竺紫琴一席话说得众人皆变了颜色,先前还因出师顺利而产生的喜悦此刻竟一扫而空,恰巧夜风拂过,引得灯影摇曳不止,众人立时更觉头皮发麻,心头发怵。

“杀杀人,用,用得着这么狠毒吗”清萝哆嗦地说了一句,语调明显走音。

凤墨叹了口气,“杀人者是得了薛家或薛碧影本人的授意,屠戮蓝萤儿母子以泄私愤,足见薛碧影的妒恨有多可怕恶毒了,竺姑娘,若你所述都是事实,你不觉得今儿太便宜薛氏了吗我们费了一大番周折,难道只为让她受些羞辱”

“就是啊,这种恶毒的妇人,实在该千刀万剐才是”花荐愤愤然,唯有沈榭闷声不吭。

“我说的当然是事实。”竺紫琴淡淡道,“蓝萤儿有一个贴身婢女,和蓝萤儿的关系十分要好,出事的那天夜晚,杀人者为了伪造贼人入室抢劫的假象,将宅院里所有的仆役下人都给杀了灭口, 偏巧就是这个婢女因家中来了亲戚,事先告了假会亲戚去了,结果当晚没能赶回蓝萤儿的宅院方才幸免于难,也就是她在获悉血案后,把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当时任京兆尹的竺兴竺大人。”

“你爹”凤墨恍然,“难怪你会知道二十多年前的旧案。”

“是,我爹。”竺紫琴继续道,“我爹当时虽尚还不明白案情始末,然事件牵涉到王爷,他不能不慎重,并且他也隐约预感到案情背后一定另有秘密,于是他便压下了案子,先安排婢女藏了起来,一边再加紧收集证据,未料过了几日,连那个婢女也被人杀害了,跟着薛家送了一笔银子给我爹,说是安抚费,让我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爹自知凭他的职位根本没法同辅国公抗衡,加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他苦于无凭无据,实也不能将薛家怎样,最终只能抓了几个盗贼,草草结案。”

凤墨愕然,半晌才道,“原来所谓的刚直不阿,都是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变通”

竺紫琴冷笑,“刚直不阿好像一直都是坊间传言吧,我可从没提过,何况这件事上我还是颇为认同他的作法的,无凭无据还欲拿鸡蛋碰石头,不是刚直是愚蠢,他收了薛家的银子,全数都用来安抚死者的家眷了,怎么说也不能算贪赃枉法吧”

凤墨蹙了眉头,“的确不能算贪赃枉法,只是我没想到竺大人为此想必定十分愧疚于心寝食难安吧,否则他又怎么会将案件的详情始末都告知给你”

“人死不能复生”竺紫琴幽幽看定凤墨,“我爹是怎样的人,我不愿评价,他经办的案子我作为竺家唯一的幸存者知悉的比别人多些,何足为奇”

“呵,我感兴趣的不是你掌握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凤墨苦笑,在惊讶过后略带失望道,“我感兴趣的是竺大人究竟还有多少权衡变通,又于心不安的案子。”

竺紫琴沉默了片刻,没再答凤墨的话,仅将话锋一转再次提及那对金簪,“王爷送给蓝萤儿的金簪,在王爷大婚之时,变成了两人手头各存一支,以示心意永结,不离不弃,就算一个不能嫁一个不能娶,彼此也是相念相牵,这个属于王爷和蓝萤儿之间的秘密,唯有蓝萤儿的婢女才知晓得一清二楚,但蓝萤儿遇害后,不单打捞上来的蓝萤儿的尸身上没发现什么金簪,我爹根据婢女的描述多次搜查案发现场也都没有找到所谓的金簪,并且据我爹了解,当时王爷亦多次私下派人找寻金簪,可惜大家多方搜索均无所获,是故我才敢大胆的让花荐另外打制出一支。”

“王爷当年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吗他就一点没怀疑过薛氏”清萝好奇地问道。

竺紫琴瞟了凤墨一眼,“他跟我爹一样,无凭无据,怀疑又能怎样,薛家假他人之手做下血案,自己却可以撇得干干净净,加上辅国公的权势,就算王爷当年也不能不有所忌惮,当然王爷兴许更需要倚仗薛家的权势,不然何必娶薛碧影呢还数十年都忍让薛碧影的跋扈,让她在王妃的位置上安守到今天”

“嘁,可见男人都是不足信的,什么盟誓相约,转个脸就为了权势跟利益把惨死的母子忘诸脑后了”清萝轻轻地啐道,“真替蓝萤儿不值,太惨了”

“世间事唯人心最难测,值与不值都和我们无关了。”竺紫琴想了想又道,“平梁王爷应该也没有忘记,且恰恰如我所预料的一样,他早就猜到薛家才是幕后真凶,蓝萤儿的死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儿他见了金簪出现在王妃头上,反应才会那么激烈,也本能认定王妃当他蒙在鼓里,是有意于他和众人面前自鸣得意地炫耀。”

“那”花荐迟疑道,“金簪被蔻郡主抢走后,姑娘是怎么肯定金簪能出现在王妃头上的”

“我不能肯定啊”竺紫琴微笑道,“我能肯定的是贺兰晶晶一方面愤恨薛氏,一方面又不得不讨好薛氏,以便让姚氏和她自己在王府都能好过些,她从小生于王府,和薛氏共同生活了十多年,不可能没有法子将自己孝敬薛氏的礼物直接送抵薛氏的房中,如果薛氏看不起她,她可以买通丫鬟让薛氏用上她孝敬的东西,到时薛氏若满意,丫鬟再提上那么一两句,薛氏就算鄙薄贺兰晶晶,面子上不也得承她一个情吗反之薛氏若不喜欢,贺兰晶晶可以全当没这回事儿,另外再送贺礼便是。”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由衷之忧

“原来姑娘稳胜券,全是建立在对人心的微妙捕捉上么小的们真长见识了”花荐回头拉了沈榭的袖子一把,“你先前还说姑娘xig子古怪,姑娘哪里是古怪,分明就是神机妙算绝顶聪慧嘛。”

“我我哪有说什么古怪,你听错了”沈榭强辩着,一边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非也,此事根本就谈不上稳胜券。”竺紫琴瞧定沈榭,眸中一丝狐疑一闪即逝,“主要簪子的样式比较特别,这也是能让贺兰晶晶和薛氏的丫头挑中它的原因之一,花荐,你家中莫非有人曾入匠作坊”

“没,没啊”花荐未料竺紫琴的突然一问,忙摆手道,“我就是自己瞎琢磨的,从小我们那条街上就住着各种匠人,我没事儿就跑去看他们干活,久而久之自己也学着能摆弄些了。”

竺紫琴闻言笑笑,不再追问。

这边清萝仍是纠结蓝萤儿的死,见状赶紧道,“姑娘别理他们了,花荐的手艺是不错,可咱们好不容易把簪子戴到王妃的头上,让平梁王爷笃定了是她谋害的蓝萤儿,你说平梁王爷还愿意为蓝萤儿的死讨还一个公道吗”

“笃定”竺紫琴微笑着摇摇头,“咱们假造的簪子成为不了证据,坐实不了王妃的罪,平梁王虽乍见之下会将怒气发泄到薛氏身上,然等他冷静过后就会察觉其中蹊跷,别忘了平梁王手中很可能还存有另一支簪子,两相对照,辨出真伪怕是迟早。”

“我就说了咱们费了一番力气,却也并不能将王妃怎么样。”凤墨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讨还公道过去了二十多年的旧事,平梁王还会与薛氏动真格吗不看僧面看佛面,薛氏好歹还为他养大了两个儿子呢。”

“倒也未必”竺紫琴淡淡道,“一支金簪不过是投石问路,只要罅隙产生了,总有积怨累发的一日,再说了,凤大人可有何良策能一举扳倒平梁王”

凤墨不语,自知话有不妥,他也并非是故意针对竺紫琴,不过心中憋闷别扭,诉了些怨气罢了。

“今时不同往日。”竺紫琴环顾众人,“二十多年前,辅国公薛家是国之重鼎,平梁王多少都需要倚仗一些薛家的势力,但先帝继位,平梁王划藩为王后,薛家受到了先帝持续不断的打压,加之薛达故去薛家人才凋敝,如今的薛家也就仅剩了一个往昔荣耀的空名而已,反观平梁王则如日中天财势隆盛,他还会那么顾忌薛氏的身份背景吗至于贺兰元靖、贺兰元荣”

竺紫琴秀眉微挑,一抹嘲讽浮上她娇俏的眉梢,“平梁王只有这两个儿子,可他们是否真成气候,沈榭、花荐,接下来就要看你们是不是可以给大家带来些好消息了。”

“明白了,姑娘放心,明儿一早我们就去打探消息”沈榭这回抢先承诺道。

“嗯,有劳你们了”竺紫琴说着推开杯盏从桌边站起身,“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也算对大家几日来忙碌奔波有个交待,天色不早,夜深风凉,大家还是都早些去歇着吧”

“等等”未待众人应诺,凤墨已拽住了竺紫琴的手腕,“我还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姑娘,你们先下去”

竺紫琴回眸,目光落在凤墨的手上,眸色幽暗冷凉,直看得凤墨一点一点松开了她,“什么意思”她一字一顿道。

凤墨转首,见沈榭等三人都已知趣地悄然退走,方缓缓道,“坐下说话”

竺紫琴重新坐下,冷淡且避开了凤墨的目光,“说吧”

凤墨叹了口气,“十二年,竺紫琴,熟记永元朝近五十年来的史典卷案,熟悉贺兰皇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及姻亲背景,甚至一些皇族辛秘大概也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还有你说懂得好几种他国语言文字,还有,还有更多的你深藏不露我未知的事儿,十二年,我不想听你对我解释说闲极无聊才去了解这些,也不想再追问你目地何在,且我也坚信你所做的一切绝不是为了洛王,我只想问你有这十二年的时间,一个女儿为何却偏偏不愿意去了解自己的爹”

“你怎知我不够了解我不过不想提及”

“是,你不想提及,每每不得不提及时,你就像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你对他的了解都是从他留给你的那些卷宗里得来的判断吧,那么冷静,那么清醒,无关痛痒不带丝毫情感成分,即使你才见过他三次,毕竟那个人仍是你的父亲,假如他真是你父亲的话。”

凤墨眉头微蹙,语气是少见的低沉郑重。

竺紫琴轻咬了一下柔唇,“你想说什么”

“一个人熟知外面的世界比自己多,用别人的秘密掩藏了自己几乎是一片空白的生活,她不是受人控制的工具就是深怀坚韧与执迷不悟一心寻仇,竺紫琴,倘若是前者,不管洛王如何,我都不希望你继续下去,若是后者,我亦希望你懂得适时收手,适可而止。”

竺紫琴唇边冷笑再现,“还没开始你就想收手难道我做得有什么不对就在刚才你还因蓝萤儿的案子对我爹失望,怎转眼就要求我懂得适时,懂得适时量力的人不正是我爹、平梁王之流吗不管洛王如何你能做到怎么听都不像你凤大人该说的话啊,你到底站在哪边”

竺紫琴一连串的反诘几乎逼得凤墨无言以对,然他在短暂的发懵之后,终究清晰地道出了内心里的话,“我站哪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怎样的结果才能让你变得真实,像普通人一样会悲伤会快乐,会哭会笑”

竺紫琴愣怔住,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陷入沉默。

见竺紫琴不语,凤墨又道,“我不否认对你爹失望,也不否认我很难做到弃洛王于不顾,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愿轻易放弃,可他们对你来讲有关系吗甚至私下里我会乐意看到王妃受到报应,会巴不得剪除平梁王,只是每次听你那么精妙冷静地分析部署,或者连桌上的这一壶酒都还没喝完,便开始急不可待地筹谋下一步,我都会没来由地觉得心凉,就好像你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女子,是止不住狂蹄的马,一路疾冲向前,不知会冲到何处,悬崖深渊还是你要的那个结果”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因酒毒发

“够了”竺紫琴深吸一口气,转身正视着凤墨,“从我说来平梁伊始,你便一直都是持有保留意见的,不论是针对我的计划还是生怕我出手犹豫,你担心的是什么怕一败涂地再无退路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像普通人一样会悲伤会快乐,会哭会笑,可我却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任性流露自己的情绪,因为失败对我而言,同 样是没有退路万劫不复,别忘了还是在你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我才能苟且偷生至今,整个永元朝你能说都和我没关系,也能说均与我息息相关,当你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没有半寸容身之地时,你是否真实根本就不重要了,活下去求取自由自在的生存才是首要,我会在这片土地上自由呼吸自由生活,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凤墨苦笑道,“对,我明白至今你仍有性命之忧,但我的意思不是指你不该为自己和竺家上下讨还一个公道,我是说你所有的准备并非是从竺大人出事时才开始谋划的,什么时候初晓人世五岁八岁或者你三岁就已在别人的授意指点下,接触了你本不可能接触的东西,花费如许多年的筹谋,真只为自由自在地生存这么简单”

“信不信由你。”竺紫琴脸上显出不耐烦之色,“要合作就别猜测,起码我现在的立场跟你基本一致,心计是用来对付外人的,现在还不是内讧的时候,若你我败在平梁,怕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请你认真想清楚要不要跟我继续,以后我不想彼此间再因揣度跟疑忌争吵不休,白白虚耗精力”

凤墨看定竺紫琴,又一次轻叹,“你何苦那么强硬我的确是怕一着不慎再无回旋余地,然那是我的事情,我必须要做不得不为,可你不一样,花荐他们都说你善断人心,怎么你就看不出我的心思从逃到宜州逃到固津渡,我的态度其实没变,始终都希望你尽早脱身,远离是非,偏是眼看着你在永元朝这潭偌大的浑水中越陷越深,竺紫琴,能抽身而退的时候,别落得像我”

“抽不了身了”竺紫琴轻轻打断凤墨,她眼底的冰寒一点一点在消退,只剩下幽黑的深渊,“有些事必须要做不得不为,是不是某些人从一出生呱呱坠地,便已注定”

“你”凤墨凝视对方双眸深处的幽暗,心头抽搐了一下,“果然是故意,强词夺理地指摘我的不是,却不肯考虑我的提议,不肯退出半步。”

“如你像我般不甘命运,等时机成熟等了许多年”竺紫琴哂然而笑,“怎忽然觉得,这世上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人”

凤墨垂下眼眸,艰涩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呢”

“我”

“啊”一声惊呼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也打破了院子的宁静,跟着“呯”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碎在地。

竺紫琴刚转头,即见凤墨的身影快得令人难以想象地越过了她,从她眼前直奔侧厢房而去,声音的方位很容易判断,五间厢房此刻也只有清萝一人在她自己屋内。

“吱哑”,随之两下差不多同时响起的开门声来自竺紫琴身后另一侧,沈榭与花荐各自奔出屋时,行动明显比凤墨慢得多,且均是一脸的茫然不解。

清萝的房间,竺紫琴是最后一个踏入,且看清屋内情形的人。

“怎么了”竺紫琴问了一句,沈榭与花荐便让开些位置,屋子中央凤墨一手紧扣清萝的手腕,眉头深锁,若有所思,清萝则满眼的惊恐,像是受了很大惊吓。

他们的脚下,还有摔成碎片的杯盏以及一滩水渍。

“我,我”清萝想解释,却更想哭,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竺紫琴凑近,终于辨清清萝的掌心有一团隐隐的青黑色,仿佛轻薄的云翳浮在下,云翳内还有几缕游丝般的黑筋呈伞状交错纵横。

竺紫琴抬眸,一言不发地盯紧清萝,清萝终于忍住情绪,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我,我口渴,本想倒水来着,谁知掌心一阵刺痛,失了手,就,就发现”

“你碰过我的东西了”竺紫琴的话让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什么东西”凤墨忙追问道。

竺紫琴瞥了他一眼,未答,仍是回眸瞧定清萝。

“奴婢,奴婢只是打开匣子拿起信来看了一眼,并未敢擅自拆封啊,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好奇才犯了糊涂,可那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啊”清萝于惊慌中,不得不如实全认了。

竺紫琴微微颔首,“我记得今晚你也喝了两杯酒”

“是”清萝欲哭无泪,“奴婢到底何时中的毒,中的什么毒啊,还能有救吗”

竺紫琴柔叹道,“幸亏你喝了两杯,不然刺激不到毒发,我们也不会察觉你中了毒,等再过数日,此毒随血脉游走与你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浑然相合,到时就算有解药,也根本无法彻底清除毒素了,你这一辈子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然已成废人。”

“到底怎么回事”凤墨怒声低吼道,“竺紫琴,你有什么手段不能直接冲我来,为何要下毒”

“问问鸿蒙书院的勾先生吧”竺紫琴冷冷回道,“清萝看到的那封信,是勾先生的好手笔下毒还真不是我竺紫琴擅长的方面”

“先生”凤墨瞪圆了双眸,惊得难以置信,“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信”

“离开书院那天。”竺紫琴又问清萝道,“东西还在我屋内吗”

清萝连连点头。

“凤大人如果不信,可与我一同去瞧瞧。”竺紫琴说罢转身,“清萝的岤道封住了吧,发现的及时,她应该会没事儿的。”

一行人来到竺紫琴的屋中,竺紫琴亲手抱出了匣子,打开匣盖,“花荐,去你的工具箱替我找一把长钳,再拿一双夹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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