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朕刚刚和王景桥说家常,他忽然和朕说了一件事。”
咏善全身骤然发僵,王太傅昨日才见过他和咏棋,难道那双老眼如此厉害,竟立即瞧出了什么密报上来
若真如此,咏棋也会立即大祸临头
炎帝的声音还在从头顶上飘下来,语调平淡无味,缓缓道,“他说最近有个地方官员,送了他一本书,里头写的都是一些小家事,有一个故事,很令人深思。”
他顿了一会,象在回忆王景桥的那个故事,又象在暗观察咏善的反应。
隔了一会,才道,“有一户人家,靠养鹅为生,日过得很殷实。当父亲的养了十个儿,每一个儿,不管是正妻生的,还是小妾生的,他都很疼爱。可是有一天,其一个儿得了怪病,老父亲很着急,连忙花银请了个大夫来看,不料大夫一来,就缚手无策了,说这个病太难,要请名医。老父亲又花了更多的银,请了一个名医过来,那名医虽有名气,医术却还是不够,和老父亲说,他知道这病的来历,但要能开治这病的方,天下却只有一个最厉害的奇医能做到。”
“这奇医的诊费高得吓人,但老父亲心疼儿,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将那奇医请到家里。那大夫也果然厉害,一把脉,就说治他这个儿的病不难,就是药方麻烦了点。每天把一百颗新鲜的鹅心放一锅水里煮两个时辰,把煮出的鹅心水浓煎成一碗,每日喝一碗就好。”
“开始,那老父亲遵照大夫的吩咐,每日熬鹅心水给儿喝,果然一喝下,他那个生怪病的儿就没事人一样,老父亲欢欣得不得了。但他的儿一日不喝药,又会立即病重,痛苦不堪。如此连喝了一个月,那户人家连杀了三千只鹅,眼看着家里所有积蓄全无,鹅也快杀光了,可老父亲还是心疼他的儿,仍要继续杀鹅。”
“不料一个月过去,鹅心水再不如从前那样有用,老父亲只能又把那大夫请到家里。大夫说,救还是有救的,但这次熬的汤药,不能是鹅心,必须用病者一个兄弟的心来熬才行,如果想药效更好点,病者十年半年都不会再病倒,就要用那户人家二儿的心。因为那二儿是兄弟里面最能干的,聪明人的心,是更好的药引。”
“听了大夫的话,那老父亲流了一夜的泪,第二天忽然早了个大起,自己下厨为他生病的儿做了两个小菜,还热了一壶酒,亲自端进房里,给他那生病的儿吃”
炎帝侃侃而述,说到一半,却遏然而止。
咏善早听得心惊胆跳,头顶骤然没了声息,心脏象挨了一拳似的,霍然抬头,竟直直撞上炎帝正往下看的目光。
以咏善的沉稳,也不禁脸色大变,恐惧得几乎脸颊扭曲。
炎帝仿佛没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呆笑着问,“太,你猜那老父亲要做什么”
咏善脑内如有人在拼命擂着大鼓,震得他头昏眼花,又如有几只受伤疯狂的野兽挥着利爪,在他心上往死的抓挠,痛得血色模糊。
他怔怔迎着炎帝的目光,忽然颤声叫了一声,“父皇”
“儿愚钝,猜不到那老父亲要做什么”咏善无法呼吸似的,死死抓着炎帝床前的檀木角边,抖着双唇求道,“儿只知道,您是天下最慈爱的父亲,是天小户人家解不开的事,绝难不住您。父皇,你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什么事都难不住您的,父皇,这这都是儿的错,您高抬贵手,放过咏棋哥哥求您放过咏棋哥哥父皇”
咏善说完,在地上咚咚地只是拼命磕头。
炎帝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磕到额头鲜血直淌,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朕是天,但朕真的也想,做个天下最慈爱的父亲太,别折腾了,回去吧。”
咏善还要再求,炎帝已经唤了侍卫进来,“太忧虑朕的病,急得不肯回去了。你们送送。”
体仁宫的侍卫们从来都是只听皇上吩咐的,旨意一下,哪里理会你是不是太殿下,当即连请带拉,把咏善“送”出了体仁宫。
太 正 第34章
章节字数11921 更新时间080216 10:11
宫里人心正慌乱,皇上病情未明,太却额头淌血地被侍卫扶了出来,糁死人的冬雷一个炸得比一个响,把守在体仁宫外的官员们个个吓得脸无血色,仿佛天都快塌下来了。
侍卫们躬身一退,在寒风哆嗦了半天的官员们都围了上来,大多数人不敢乱吭声,只神态恭谨小心,竖着耳朵听咏善开口,偶尔几个胆量大点的,张了嘴也欲语还休地说个半截话。
“殿殿下”
“里头”
“皇上他”
年轻的太僵了似的站了半晌,森冷的风刮在颊上,似乎让他清醒了点。多时,他抬起黑白分明而不失锐利的眼,缓缓扫了一遭。
温和而带有隐隐压制性的目光,在这时候却格外有了仿佛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人们安静下来,咏善才矜持地开口,“父皇身不安,已经让陈太医请过脉了,正歇着。诸位都是国家重臣,各有各该干的事,别在这里等着了,等父皇好些了,再去请安吧。”
低沉语气,却藏着往日那般沉静气度,看起来只是有些难过。
瞧着这年纪轻轻的王,众人竟不由自主松了一点,绷紧的神经稍得舒缓。
便有人小声地问,“殿下的额头,不知要不要”
“哦。”咏善举起手抚了一下额前,皮肤冻得木木的,也不觉得疼,大概天冷,血凝得很快,摸过后指尖还是干的,苦涩地笑道,“我要留在里面侍奉膝下,父皇不允,磕头磕得重了,这体仁宫的金砖地,呵,一时失态,倒让人笑话”
“不不,父连心啊。”
“太真是纯孝。”
咏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