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被暂时击退,撤到了汉水岸边,重新列队,准备再次夺城。宋军关紧了内外城门,开始打扫战场。
郭靖在屍体叠了好几层的瓮城走过,心中不免失落。
虽然又一次抵抗住了元军的进攻,但下一次呢?
襄阳城墙已经越来越破败,如果城墙一旦倾颓,宋军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抵挡蒙古铁骑的冲杀?他曾率领过蒙古铁骑和金国交战,自然对蒙古人的战斗力了若指掌。
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这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脸上抹满了黑灰,但是看上去仍像一个孩子。他正是大战前和郭靖聊过天的那个少年。
少年倒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真正死了。
少年手中的长矛,贯穿了一名百夫长的胸膛。可是百夫长手中的长枪,也同时贯穿了少年的身体。两个人几乎是同归於尽。
这个幼小的儿郎,如果长大成人,一定是一名七尺汉子。可现在他的身高不过六尺,他的对手,长得几乎像一头直立黑熊。
郭靖很难想象,当这矮小的少年面对凶恶的敌人时,心里有没有害怕?可是他终究是将手里的长矛刺了出去。当敌人身体被他刺进的瞬间,心中有没有震惊?
像他这样的年纪,本不该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搏命,可是现在,他却僵硬地倒在了郭靖的脚下。
忽然,郭靖有些後悔,当时坐在台阶上的时候,他竟然问这少年的名字了。
如果将来要在襄阳树立一座丰碑,可以将他的名字铭刻上去。但是现在,他成了无名英雄。
少年临死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现在虽然死了,凸出的眼珠子里,依然透露出一股杀气,但更多的是惊恐。
对面人高马大的百夫长,脸上却是一股不甘心和不敢相信。也许他没有想到,这个羸弱的宋朝官兵,会给予他致命的一刺。
只是简单的一刺,却刺中了百夫长的胸膛。这也是少年搏命的一刺,成了他最後的绝响。
「爹爹!爹爹!」忽然,郭破虏从东城跑来。
「虏儿,你不在城墙上守城,到这里来做什麽?」郭靖站起身问道。
这几天,对於郭靖来说,全然没有好的消息,每次有人喊他的名字,都是城楼失守,将官阵亡。
「爹爹,鞑子撤兵了!」这一次,郭破虏带来的却是好消息。
「什麽?」郭靖道。
「鞑子军收起了回回炮,人马都撤回榷墙後面去了!」郭破虏说。
当郭靖跟着儿子一起登上东楼城墙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鞑子军果真把几排炮架都收了起来,退回到榷墙之後。前面的阵地上,只留下了三三两两的几个营帐。
「父亲,鞑子是要撤退了吗?」郭破虏问道。
「不!」郭靖道,「若是要撤退,定是把榷墙也一起拆了。如今榷墙仍在,却不知鞑子打的什麽鬼主意!」
黄蓉将打狗棒在残败的城垛子上不停地敲打着,打落了许多泥灰来。
「蓉儿,你在作甚?」郭靖问。
黄蓉指着那掉落下来的泥灰,道:「靖哥哥,你看!襄阳的城墙,已经几欲不支,光是棍棒在上面敲打,便打下这许多泥灰。若是用回回炮轰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她擡起头,对郭靖道,「城破,已是早晚的事!」
「蓉儿,你……你想说什麽?」郭靖不明白黄蓉说的话。
黄蓉接着往下说:「鞑子肯定也知道襄阳守不了多久了。他们……他们或许是要招降!」
「做梦!」郭靖一拍墙砖,果真哗啦啦地坍塌了一大块,吓得他赶紧收手,「襄阳绝不会投降!」
黄蓉道:「那是靖哥哥你的想法,其他人呢?」
「娘,我也不降!」郭破虏道。
黄蓉道:「这恐怕是由不得你们降不降的……」
「蓉儿,你的意思是……」郭靖道。
黄蓉走近郭靖,低声道:「防备吕大人!」
「啊?」郭靖吃了一惊,吕文焕刚刚令他暗中射伤了刘整,怎麽可能会有投降之嫌呢?
「你说,我什麽时候算错过?」黄蓉不服气地望着郭靖。
「好!好!哈哈!」郭靖笑道,「女诸葛嘛!怎麽可能想错呢?」
「快!赶紧修补城墙!」郭破虏见父亲和娘亲抱在了一起,不由地红了红脸,赶紧指挥工匠修城。如果敌人再行攻打过来,至少还能抵挡一阵。
「虏儿,」黄蓉从郭靖的怀里挣脱,「别费劲了,城墙怕是用不到了!」
过了几天,元军的营地里毫无动静,好像攻城暂告一段落。尽管黄蓉让郭破虏别再修城墙了,但郭靖还是不放心,让工匠重新把破败的城墙修了起来。
这一日,忽然从元军大营里,慢悠悠地走出十余骑来,扯着令旗,径直到了襄阳城下。
郭破虏急忙令将士用箭射住,喝问道:「来者何人?」
城下的元军将官道:「吾乃元军前部将军大达立,携阿里、张宏前来拜见守备吕大人。还请少侠打开城门,我等有要事要与守备商议!」
「稍等!」郭破虏回头叫过两名官兵,对其中一人道:「你速去禀报守备大人,是否放行!」
那官兵急急赶去守备府後,郭破虏又对另一人道:「劳烦这位军爷,你速去找我父亲,将鞑子要见吕守备之事,告知於他!」
那官兵不敢怠慢,急忙去城内的营帐找到郭靖。
适时,郭靖正与黄蓉、耶律齐、杨过等人在帐内商议军情,忽闻有元军将领求见守备大人,众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黄蓉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