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获得自由的德玻特拉着葛辛就往楼下跑。让看着走在前面的音乐家,穿着英国
式的紧身长大衣,举止矫揉造作,这个可悲的情痴,送情人的变色龙去动物标本制
作商那里时是那么情绪激动,而他甚至不想拥抱一下生病的孩子就扬长而去。
“所有这一切,我的朋友,”音乐家仿佛看穿了朋友的心思,说:“都是那些
逼我结婚的人们的罪过。他们真是把我和这个女人害苦了想把我变成一个丈
夫,一个父亲,这简直是发疯我从前是罗莎的情人,现在还是,将来也永远
是,直到我们中的一个死去时我还是她的情人试问在你正需要爱情的时候你的
整个身心都被占据了,难道你还能拔得出来吗拿你来说吧,你以为如果芳妮
一定要缠着你不放,你确信能够”他叫住一辆的出租马车,跳上去:
“说到芳妮,有个情况你知道吗伏拉芒获得了特赦,离开了马扎全
靠了德苏勒特的请愿书可怜的德苏勒特他死时还在做好事。”
葛辛愣住了,简直疯狂地想奔跑,想去截住那辆在已经上了灯的街道上颠簸着
飞快地驶远的马车,他很奇怪自己竟如此激动:“伏拉芒获得了特赦从马扎出
来了”他反复沉吟着这句话,从这话中想出了芳妮之所以几天来没有动静,之
所以不再写那悲哀的信的原因了,她安慰者的怀抱中获得了平静,因为那个终于重
获自由的坏蛋第一个念头一定是找她。
他回想起那些从监狱里寄出的火辣辣的情书,他的情人把其他人看得一文不值,
却独独为他顽强地辩护。他不但没有庆幸自己交了好运,可以坦然地免去一切的烦
虑和痛悔了,反而被一种莫名的悲伤烦扰了大半夜而不能入睡。为什么呢他已经
不爱她了啊;但他想到他的情书还在这个女人手里,怕她要读给那个男人听,或者
谁知道呢在别人的撺掇下,有一天会用来破坏他的安乐。
不管他对那些信的担忧有无根据,或者是心里还有什么他没有意识到的隐忧,
他急于要索回他的信,于是作了一件轻率的举动到夏韦尔去一次,这是他一向
坚决不愿做的事。二月的一个早晨,他搭上了十点钟的那班火车。心里很平静,
只担心大门紧闭,女人已经跟那囚犯一同失踪了。
从车轨的转弯处,他就看见屋子的百叶窗开着,窗户上仍然挂着窗帘,他放心
了。回想起自己当时看着那一星灯光渐渐变得模糊时的激动情绪,他嘲笑自己太容
易动感情了。他已不是当时的那个男人了,当然他也找不到过去的那个女人了。可
是仅仅才过了两个月呀,铁路沿线的树林并没有生出新叶,还像他们分手的那天,
像整个树林回荡着她的嚎叫的那天一样死气沉沉。
他一个人在那寒冷的、浓雾中的车站下了车,拐向那被冰雪铺得溜滑的乡村小
路,由铁路桥下穿过,一直走到看林人石径也没碰上什么人,在小径拐弯处走来一
个男人和一个孩子,后面跟着一个推着满载行李的独轮车的车站职员,。
孩子无声地裹在一条严严实实的围巾里,鸭舌帽一直盖到耳朵上,当他们走过
让身边时,他张了张嘴却没叫出声来。“这不是约瑟夫吗”他心想,对小家伙
的忘恩负义有些惊异而且不快,当他回头望他们的时候,恰好与牵着孩子小手的男
人四目相对。那聪明清秀的脸,因为监禁有些苍白,身上穿的是前一天刚买的成衣,
下巴上有金色的胡子碴,从马扎出来后还没生出来伏拉芒,没错,正是他约
瑟夫是他的儿子
一刹那间,他幡然醒悟。想想事情的整个经过,他明白了一切,从那藏在小盒
中的、英俊的雕刻家请他的情妇照料他乡间的孩子的信到小家伙的神秘出现,还有
谈到收养时赫特玛那吞吞吐吐的神情,还有芳妮看阿莉普的目光,原来他们全都串
通好了来让他收养这个伪币制造者的儿子。噢他真是一个傻瓜,他们一定笑破了
肚皮他被那可耻的过去气得浑身发抖,希望能把它扔得远远地不再想起。但
有些事情他还不明白,他想弄清楚。男人和孩子都走了,她为什么不走呢还有就
是他的信,他必须要回他的信,不留一点痕迹在这个龌龊悲惨的地方。
“夫人先生来了”
“哪个先生”房间尽头一个无力的声音在问。
“是我”
他听见一声轻轻的惊叫,一阵忙乱的动作,接着听见她说:“等一下,我这就
起来我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