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回给小船一个“嘻嘻”,正想回徐井年,这时候,不远处的男人拿起手机看了眼,“唔”了声。
“怎么啦?”徐酒岁像是兔子似的竖起耳朵。
“徐井年发微信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带你走,”薄一昭对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并让我想好再回答,他是一个脆弱的,高三备考生,经不起刺激,以及惊吓。”
徐酒岁撇撇嘴:“提前半年通知还不算有良心么,他这惊吓要缓冲半年?”
薄一昭瞥了她一眼:“你这回答太有攻击性。”
徐酒岁挥挥手示意你最温和你自己来。
凑过去扒着男人的手臂看他扣字,于是就看见他坚定地打出两个字——
【薄:是的。】
发送。
发送完毕。
徐酒岁借着坐下的姿势扫了一眼,今儿薄一昭穿的休闲裤,往下坐稳时微微勒紧,可以看到一点点小腿的肌肉曲线……
她咬了咬下唇。
男人坐下来后,从书桌旁边一堆文件夹里翻了翻抽出来一个黑色的,打开里面一大堆物理练习试卷,毫不犹豫翻到最后,抽出一张卷子,修长的指尖压着卷子推到她的面前。
徐酒岁低头一看,一整张a4纸正反面的英语题目,并不是常规听力选择,而是针对一整段英语听力材料的几个小提问——
……他还真的很认真给她准备了练习材料。
而且还把她“听力不好”和“阅读理解不好”这两个缺陷结合起来,想出了一种新的训练方式呢,好认真。
徐酒岁轻笑一声。
“先看看你听力水平,”他撇了眼她勾起的唇角说,“我会念的稍微慢一点。”
薄一昭打开笔记本电脑,书桌的灯光高悬于男人的头顶上,原本他整个人处于半明半寐之中,现在电脑的荧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五官立体冷硬,唯独薄唇性感微抿……
徐酒岁脸微微发烫,她抬起手,指尖不自然地撩了下耳边垂下的软发。
徐酒岁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怎么了?”
“下午到底遇着什么事了?”他问。
徐酒岁眨眨眼:“没事,我能解决。”
“真的?”
“真的。”
男人不问了。
直起身正想去驾驶座那边,这时候又被一把拽了袖子,他低下头。
“老师,”她捏着他的袖子,想了想居然忽然有些紧张,“那个……我们今天——”
“是约会了。”
“……”
因为徐酒岁他们在停车场腻歪了会儿,乔欣已经提前到了,如今是大明星还出现在这种场合,那叫个众星拱月地被人围着,周围围得水泄不通,有男有女,大家跟她说着话。
可惜她本人好像兴致不太高,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薄一昭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眼尖叫了声“班长来了”,顿时,包厢里安静了下来,那几十双眼睛都纷纷投向了门口——
“班长!”
“我的薄哥!”
“我的妈耶,班长你比以前更帅了!还是美金养人呐!”
“薄哥,您没长残!啊啊啊我好感动!隔壁班的李冒都成啤酒肚油腻大叔了,您还是韩国欧巴!真给我们高205扬眉吐气!”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来,薄一昭一脚迈进包厢门,给他老师先打了个招呼,再把身后猫着腰的小姑娘拽出来往灯光下面一推:“我女朋友,徐酒岁。”
这言简意赅,毫不含糊的介绍。
众人:“!!!!!”
说完,就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像是x射线似的将她从头扫到尾。
他不说话,那种强压气场就能把人逼得腿软……徐酒岁吞咽了口唾液,觉得自己应该是搞错了什么:喝醉的豺狼虎豹依然是豺狼虎豹。
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头顶男人缓缓道:“我没有支付宝,几百块的东西,不用了。”
几百块。
“……那么便宜啊,”徐酒岁终于抬起头看他,笑了笑,“我还想给我舅妈还有姑姑还有姑妈还有姨婆家都买一台,我把钱给你你帮我再买四台吧?”
“……”
“……”
走廊里陷入沉默。
男人谎言被揭穿一点也不尴尬,抬手松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皱着的眉头似乎从未松开过,淡淡道:“皮什么,你不是学生么,哪来的这么多钱?”
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不耐烦,就是淡淡的。
姜泽回望她了一会儿,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的扶手上付下身,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缓缓道:“姐姐,你挂在素描教室里那张《米开朗基罗》七年了也没有本校艺术生能超越,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而已……”
徐酒岁眨眨眼,有些惊讶他居然知道。
想了想,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早就告诉你了我不随便收徒。”
老娘是谁?
许绍洋的徒弟,兼前女友。
千鸟堂的大师姐。
纹身届的九千岁。
好汉不提当年勇而已——
介于昨天被狠狠地提醒了下这一大堆头衔的真实存在性,徐酒岁今儿的腰杆比前两天的自己挺直许多。
“啊!我们可以看见,36号参赛选手!36号参赛选手给自己的纹身枪换上了割线针!这是为什么!她的作品还没有完成吗,已经是黑臂了啊!”
嘈杂的背景音中,徐酒岁冲着站在镜子前面对黑黢黢的手臂和胸口一脸惶恐的下下签大哥招招手:“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回来,割线了。”
——正常纹身顺序,割线,打雾,上色(黑白色可省去此步),提白(*等同于正常绘画高光部分)。
而徐酒岁此时却在大片打雾结束后,将她的纹身枪换上了割线针头,伸进了提白用的白色颜料里。
下下签大哥也不知道该怜悯她还是怜悯自己:长得那么好看,可惜是个老骗子刺青师,不讲章法,如此乱来!
他想落荒而逃,然而今天换上了新战袍,扬言要把比赛台当t台的女刺青师看上去相当不好惹,一个眼神飞过来,他就像是中了邪术——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重新躺在了纹身椅上。
笔落在他胸口上,几笔勾勒出了唐狮大概的形状。
她温暖柔软的手重新压在了他的胸口上,带着一点点笑意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一会儿我要开始割线了,白色色料颗粒大,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哈——”
说着就下针了。
她回过头,看着好像已经几天没正经八本打过照面的薄一昭,捏着一瓶矿泉水靠在冰箱旁边沉默地看着自己。
徐酒岁:“……”
捏了捏手里的菜刀,强忍着才没尖叫着条件反射一般照着那张英俊的脸扔出去。
薄一昭看着她楞楞地站在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有点儿傻乎乎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徐井年说的大病初愈的关系,面色不像平日里那样红润,有些苍白,婴儿肥也下去了点。
下巴都尖了。
两人沉默对视几秒,男人看了看灶台上扔着的一把香菜,拎起来放到她的手边。
香菜落在身边的一瞬间,男人身上的气息也同时抽离,徐酒岁手抖了下,切豆腐的菜刀没握稳往下沉了沉,在她柔软的掌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嘶”了声,扔了菜刀。
男人放下手中刚拧开的矿泉水。
没来得及丢进去的豆腐沾了血扔进垃圾桶,她握着汩汩往外冒血的手转身正想叫徐井年赶紧滚进来帮忙,这时候被人一把握住手腕。
短短十个小时,要克服题目本身的附加条件(如各种遮盖情况下原有疤痕或刺青),要设计,还要下针扎,这对于刺青师的基本功和创造力都有极高要求。
徐酒岁画设计稿,客人不那么着急的情况下她可以磨叽一个月,东改改西改改。
眼下自然有些揣测不安。
自打摸透了初赛模式之后她就噩梦不断。
——这天晚上,徐酒岁甚至梦见自己在比赛现场,几百个人众目睽睽之下急得尿裤子!
醒来之后,徐酒岁躺在床上好半天回不过神,夹着尾巴冲进厕所,出来还给薄老师打了个越洋视频压惊。
地球另一段男人正坐在学校餐厅吃午餐,听到视频另外一边,黑暗之中的她焦躁得快要哭出来,可怜巴巴:“我梦见我在比赛现场毫无灵感,下面好多人看着我站在台上发呆,许绍洋也面目表情地盯着我仿佛在骂我捞逼,然后我就尿裤子了!尿裤子了!”
徐酒岁崩溃至极,生怕噩梦成真。
这边,男人却没有良心地笑到拿不稳手里的餐具。
“薄一昭!你笑什么啊!”
男人垂下眼,安静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忽然想到:不知道做鱼的人吃饭了没有?
——结果就是白天不想人,晚上不想鬼。
正琢磨隔壁的小姑娘,他在放在手边的手机就响了,一桌子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也没人搭理,就薄一昭和坐在他旁边的乔欣同时低头看去……
乔欣发现那是一个单独被备注了个“诈骗犯”三个字的来电,她真的以为是骗子,并且根据”丰富的被挂电话经验”,理所当然地以为男人会把电话挂掉时,令她惊讶的是,男人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说。”
他嗓音低沉。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大概也没反应过来他真的接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软趴趴的,带着一丝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我,那个,是我。我要病死了,我家保险丝烧了停电,我摔了一跤脚扭了走不动路,也不会换保险丝,家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好饿,手机还剩6%电量……”
乱七八糟且可怜巴巴的一串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