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薄一昭淡淡道。
姜泽睫毛轻颤,抬眼看了薄一昭一眼。
过了很久,他用厨房绝对听不见的音量忽然道:“老师年纪都这么大了,不合适吧?”
“……”
虽然薄一昭一直把自己是老男人挂在嘴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他不过三十二而已,怎么就“年纪这么大了”?
不能忍。
他放下报纸,惊讶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维达眼底:“怎么了,来蹭饭还只许年轻人来么?”
姜泽听出来他在打太极,也冲他笑了笑。
这时候徐酒岁端着海虾出来了,见师生俩相视笑得诡异,有些莫名:“怎么了?”
【姜宵:我已经看过了,还是全新的,我他妈就呵呵了,她都高二了,校服还是全新的!】
徐酒岁笑嘻嘻地跟姜宵道谢,跟他约好下周五去他的酒吧拿校服,并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好好安排他的哥们,不把人扎哭不算完。
这边正扯犊子,便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一滴带着香皂味的水珠,她偏头,发现徐井年正凑在她旁边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好像是看了好一会儿了。
感觉到徐酒岁扭头,他抬手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面无表情道:“这男的是不是想泡你?”
徐酒岁扣了手机,把他的脑袋推开。
徐井年顺着她的力道坐直:“这谁啊?”
“你同学那个哥哥,来我这做《水墨山海》系列之傻雕……那个。”
徐井年“哦”了下认真想了想,试图把这号人从记忆力挖掘出来,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就开酒吧那个?从武警部队负伤退伍的?”
“嗯。”徐酒岁漫不经心应了。
“把你逗得咯咯得像只智障母鸡,不是挺好的吗?你说你就跟这种人在一起多好?”
他松开她,后退了一步。
撑住自己手肘的力道猛然一撤开,徐酒岁整个人往后歪了歪,条件反射般茫然地扶住楼梯扶手,人也安静下来。
“你就为这个?”薄一昭问。
徐酒岁想倔强地说不是,但是她的唇瓣猛地一抖,狠狠地抿了起来……意识到又没忍住说了实话,她恨不得想要咬了自己的舌头。
“你学生给你递纸条了。”徐酒岁重复。
“嗯。”薄一昭淡淡应了声,“上面提醒我吃晚饭。”
“……”
他承认了。
放在栏杆上的白皙指尖无力地抓了抓,徐酒岁有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承认得太大方。
徐井年:“我忽然发现性取向这件事可以后天培养,反正你这辈子等不到我姐了,你觉得要不我们搞基怎么样?”
姜泽“哦”了声,木着脸:“请你有多远滚多远。”
徐井年将视线从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的独苗小姐身上收回来,转头看了看身边冷着脸的姜泽……
确实是都糟糕得分不出个第一第二来。
……
第二天是周末。
徐酒岁的工作室开始动工装修了,所以她工作的地方暂时搬到自己家里,这会儿她坐在画架前面对着姜泽赤着上身的背影照片摆弄——
主要是研究他背上的青龙。
说来也巧,报名截止后itatac第一时间公布了海选的比赛项目:纹身遮盖。
从满背、花臂、肩胛、花腿四个部位选择每个部位的前十佳作进入下一轮比试。
……
徐酒岁看他们这么真情实感。
忍不住也想陪他们疯一下。
这次学聪明了,上了个没有发过自己照片的微博小号,在每一个相关的话题下面连续发了几条刷频微博——
【岁岁有今昭:乔欣是因为想要抢人家的男朋友,抢又抢不过来,口不择言骂人才被打的!爱信不信!我在现场,亲眼所见,我是那个麦克风!我超响!】
……
【岁岁有今昭:乔欣是因为想要抢人家的男朋友,抢又抢不过来,口不择言骂人才被打的!爱信不信!我在现场,亲眼所见,我是那个水果盘里的西瓜,我超甜!】
……
【岁岁有今昭:乔欣是因为想要抢人家的男朋友,抢又抢不过来,口不择言骂人才被打的!爱信不信!我在现场,亲眼所见,我是那个打人的疯婆!我超酷!】
人家说,最高明的谎言就是,三句谎话里夹着一句真话。
“伤口挺深。”
“都好了。”
“薄叔叔心疼?”
“如果心疼非要打着冷嘲热讽、肆意嘲笑的旗号作为掩饰,我希望他还是少心疼我。”
许绍洋翻看男人的手臂,如今那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只是缝合的地方因为长了新肉,新肉和原本的颜色不一样还有点增生凸起……只是男人嘛,这点伤痕完全无所谓的。
许绍洋用手指摸了把薄一昭的疤痕,想了想,忽然提议道:“这疤丑的很,你新婚燕尔不要被你那小女朋友嫌弃了……要不要阿哥做个纹身给你盖了?”
纹身?
薄一昭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个敬谢不敏的表情。
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他懒洋洋地摆摆手:“免了,为人师表的,像什么话?”
“你还准备教一辈子高中生啊?”
她心疼得别说心,人都快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站在愤怒中心的少年蹙眉,“啧”了声。
徐酒岁抹了点药水,发现红药水把男人的脸搞得姹紫嫣红还带着一点青,比原本看起来还要惨,干脆扔了手里的棉签,一脸凶神恶煞瞪向她亲弟:“你还敢给我‘啧’?信不信把舌头剪了你的?”
少年脸上的不耐烦停顿了下,看了眼垂眼坐在沙发上没说话装无辜的男人,胸口那个火烧的——
恨不得穿越回一个多月前掐死那个错把敌人当队友的自己。
“你就心疼他,”徐井年粗声道,“你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啊?”
“我心疼自己什么?”
徐酒岁鄙夷地瞥了徐井年一眼,又转过头望向薄一昭,立刻换了个表情——
“老师,疼不疼?”
薄一昭想冲她笑一下,但是这会儿实在是笑不出来,他只好摇摇头,拿过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唇角,然后面无表情地扣了镜子,用酒精把红药水擦掉了。
人不能总拘泥于过去,舍弃不了,割舍不掉,蒙住双眼还以为自己能够做的很好。
“——师父,这是什么?”
姜泽从设计图草稿下面抽出一个小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递了过来。
徐酒岁接过来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本册子,翻开里面都是她刚刚入门的时候,零散练习的刺青常用元素练习图……
般若,罗刹女,玫瑰,骷髅,佛像——
每十几页专门练习一个元素,造型不同,十几页后会有一个空白页,上面龙飞凤舞的潦草字写下一个分类元素,是许绍洋的字迹。
指尖在一个画了一半,又被暴躁地胡乱涂抹掉的般若上蹭了蹭,她这才发现这个涂鸦的右上方,同样的笔记还批注:暴躁什么?
像是发现了个小彩蛋,徐酒岁笑出声来。
想到了她成为刺青初学者的时候……
充满向往,也充满干劲,难得的是一直有人在旁边扶持着她。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薄一昭沮丧地说——
“老师,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目光微敛, 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见她一副窘迫得很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不知所措又无辜的模样……薄唇轻启,轻轻叹了口气。
“平日里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他语气平和, 停顿了下,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咬字,“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他似乎意有所指。
徐酒岁有些敏感地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薄一昭一眼, 发现男人的目光还是平日里生疏冷漠的样子……
又不像是真的察觉了什么。
很想问问那说好的补英语还算不算数。
但是理智告诉她:闭上狗嘴,现在不管说什么大概都会被拒绝。
“噢。”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感觉到从门那边投射过来的瑟瑟发抖的目光,许绍洋勾了勾唇角,嗓音却低沉冷清:“活着,并且这会儿正端着酒,瞪着眼站在门口并盯着你的屁股。”
他话语一落,房间里的注意力“唰”地一下就转移到了门口——趴在椅子上的裸男目光太热烈,站在他身后懒洋洋说话的男人目光又太冰冷,这冰火两重天,徐酒岁倍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藏在门后像是惊慌兔子似的少女。
裸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
许绍洋:“嗯。”
裸男:“我们这什么时候招童工——”
许绍洋:“这就要问陆老板了……愣着做什么,进来。”
徐酒岁踩着机械的步伐进去,站定了,盯着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想到在奚落人家的画技之后还会有第二次和人碰面的机会,如果这个能出现在vip包厢的客人投诉她,她今晚的工资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
意识到可能会一晚上白干这件事,她咬了咬下唇:“那个……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