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

第一零五章 (29)

明艳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对政事实在不大在行。旁听宗人府审案,已是费了老劲,明艳道,“这几日还在审着,女儿日日去听,觉着都是些车辘轳话,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一时也没个究竟。”

“让他们快点儿结案。”

“是,女儿知道了。”

中秋节展眼就到了。

宫里领宴毕。凤凝雪出来时,儿子方继荣已在宫门口等侯,接母亲回家。

宫宴礼数繁琐,真正就是一个累字。凤凝雪换了家常的衣裳,满头珠翠只余一只白润的羊脂玉钗,方继荣扶母亲坐在榻上,自侍女手中接过暖茶奉上,细心的问,“母亲,要不要再传些点心小菜,小厨房一直备着呢。”宫宴并不是吃饭的地方。

凤凝雪摇摇头,“不必了。继荣,给你父亲去封信吧,别叫他惦记着家里。”

“母亲,您的脸色有些……”方继荣担忧的问,“母亲,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凤凝雪嫁给辽东大将军方渐东二十余年,先前还随丈夫在辽东住过不短的日子。这些贵女贵妇,对朝廷政治多少都有所了解。明湛登基后,给方渐东的嫡长子方继荣安排了个不大不小的位子,命他留在了帝都。凤凝雪守着儿子,也就回来了。

自从明湛一病不起,帝都大事小情,一出接一出的劲暴,方继荣少不得休上几封家书,帮助父亲掌控帝都情势。儿子做的事,凤凝雪很少插手,如今主动提起,方继荣心细如尘,便知事出有因。

凤凝雪至今犹心有余悸,看儿子一眼,便将事情与儿子说了。

这个中秋,朝廷并未大办。

皇帝陛下病着,总不好敲锣打鼓的折腾。太皇太后亲自去瞧了回躺在床上神鬼不知的皇帝陛下,对卫太后叹了半晌的气,连中秋晚宴都未参加。

如今卫太后代政,朝中宫里唯一最大的主事人。故此,内阁百官,朝廷宗室,公主诰命,都要向卫太后请安祝贺。

凤凝雪出身侯府嫁入将军府,在帝都城里,算是中上流人物儿。给卫太后请安时,凤凝雪站在中间,并不突出。

谁也未料到宗室会突然发难,以闽靖侯鲁安侯为首,联合将将二十名宗室公侯,上书卫太后,认为朝廷给镇南王府的中秋赏赐过丰。

卫太后看一眼礼部尚书欧阳恪道,“我记得,欧阳尚书是比拟着往年的份例上的折子?”

欧阳恪回道,“是,太后娘娘英明,往年皆是按此例行赏,老臣亦不知何处有错。”

鲁安侯冷声道,“太后娘娘,往年是往年。如今太上皇在云贵遇险,朝廷刚刚训斥了镇南王,犹不见镇南王有半点儿悔过之心,朝廷岂可再按往年之例行赏云贵?”

卫太后看鲁安侯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那依鲁安侯高见,当如何行赏镇南王府?”

“在镇南王未上折请罪前,臣以为,朝廷应再次下旨训斥,直到镇南王认识到自己的罪责,再说行赏之事不迟。”鲁安侯道。

“鲁安侯,太上皇之事,尚未查明原由。若就此将责任安在镇南王头上,未免有失公允了。”卫太后淡淡道,“再者,给镇南王府的赏赐早已颁下,如今鲁安侯再说这个,也晚了。”

鲁安侯的神态陡然间激动起来,振声道,“是啊,先前臣闷在家中,竟不知朝廷行此糊涂之事。好在,东西虽颁下,不过小节。太上皇之事,至今仍未有头绪,想来皆是镇南王府怠慢之过。臣恳请太后娘娘再次下旨训斥,严令镇南王配合朝廷调查。”

“既如此,鲁安侯就去云贵,亲自帮着调查太上皇遇险之事吧。”卫太后道。

“臣不敢。”鲁安侯笑笑,“臣不瞒太后娘娘,当初善棋侯与其子去云贵给太上皇请安,结果父子俱亡。如今,连太上皇都身陷云贵,生死不知。臣,实在怕了。”

卫太后的声音陡然一寒,“鲁安侯,你逾越了。善棋侯父子之死不过是意外。”

“太后娘娘,善棋侯父子是意外,太上皇也是意外,这云贵的意外未免太多了!”鲁安侯脸上的神色有说不出的讽刺,“臣不敢去云贵,就是怕发生意外。”

卫太后冷冷道,“皇帝对你们宗室叔伯长辈,一向礼遇照顾,我想着,都是一家子,人前人后的给你们留体面!如今看来,这体面是留的太多了!鲁安侯既然有这样的推理能力,就跟大家说说,凤祈年因何在济南大肆宣扬皇帝病危的消息!诅咒皇帝生死,你们鲁安侯府意欲何往!”

“太后娘娘,这都是污蔑!”鲁安侯笔挺的身体有些僵硬,仍是直着脖子道,“慎王叔亲审,足以证明臣孙是被人冤枉的。”

卫太后冷冷的一勾唇角,“可不是么?山东巡抚送到三个人证,在宗人府的大牢中全都意外的不治而亡。鲁安侯素来有本事,依鲁安侯的话,这证人的意外是不是也太多了!”

一滴冷汗忽地自鲁安侯的额角落下,凭白无故的,鲁安侯觉得殿中一阵冷风吹过脊背汗湿的衣襟,带起一了寒颤。鲁安侯仍嘴硬道,“臣并不知宗人府事。”

“镇南王府距帝都千里之遥,鲁安侯都神通广大的知道镇南王府的事,何况区区宗人府?”卫太后面无表情,直接下谕,“宗人府管理证人不善,慎亲王罚俸三月,凤祈年之事转交三司会审。李平舟,你拟旨,严令山东巡抚纪怀盛重查凤祈年之案!”

卫太后脸色不善是一方面,再者,内阁早就与宗室不睦,李平舟自然不会放过打击宗室的机会,沉声领旨。

鲁安侯既惊且怒,高声道,“太后娘娘,鲁安侯府乃宗亲出身,太祖皇帝的子孙。太祖皇帝在《太祖训》中明言,宗亲身份不同,有案有冤皆由宗人府处置,以全皇室宗亲之体面。太后娘娘因皇帝陛下而享有尊荣,换言之,太后娘娘您享受的是凤家人的尊荣。今,臣不过是就事论事,太后娘娘一意偏袒镇南王府,无视太祖皇帝之严训。恕臣直言,太后娘娘,昔日唐朝武则天,是否如同太后娘娘这般,先置李唐规矩如无物,后取而代之。太后娘娘,皇帝陛下是您的亲生子,陛下……呜……”

卫颖嘉一个手势,鲁安侯被侍卫堵了嘴,拧着胳膊,押至殿下。

慎亲王脸色微白,扶着身边的侍从,颤颤巍巍起身,躬身道,“太后娘娘,鲁安侯不年轻了,看在同一个老祖宗的面子吧。”

卫太后脸若玄冰,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百官宗室的心头,“昔日肃宗皇帝意欲削藩镇南王府,那也是一个老祖宗。今凤祈年出不敬之语,鲁安侯蛊惑人心,照样是一个老祖宗。”

一句话堵了慎亲王的嘴,卫太后望向殿中宗室百官,说话的话连侍立偏殿的公主诰命都听的一清二楚,“能来这里请安领宫宴的,相信没有傻子。鲁安侯的话,你们可以细思量,我是不是偏袒镇南王府?”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卫太后正色道,“在我这里,只有母子以贵。至于凤祈年重审之事,宗人府人手有限,连证人都不能保全,且此案干系皇帝安危、国体安宁,不可不慎重。我记得,当年戾太子谋反一案,仁宗皇帝亦是交于三司会审,而非宗人府独审,不是么?”

这场中秋宴会,以一种诡异安宁的方式结束。

各人自宫中谢恩出来,哪怕最亲近的人家,也未有半分喜笑交谈,不过略一点头,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凤凝雪与方继荣说完,皱眉道,“你先把信写好,明天陪我去一趟你舅舅家。”

方继荣点头称是。

宗室的反应有些出乎卫太后的意料之外,不过,卫太后并未因此就方寸大乱。当然,不痛快也是真的。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如同卫太后一样不痛快的,大有人在。

如同段文倩。

212、更新 ...

事隔多年再回到家里。

其实段府并没有太大的变动,父母兄弟仍如旧日。不知是父母兄弟看她的眼神,还是什么,段文倩无端觉得陌生。

吃过阖家团圆的酒饭,段太太到了段文倩的房里,段文倩起身相迎,段太太笑着握住段文倩的手,母女俩相携坐到榻上,段太太温声问,“方才我看你吃的不多,就命小厨房备了些点心。是不是饭菜不合脾胃?”

段文倩道,“母亲多虑了,我用的还好。”

“那就好。”丫环捧来一只青瓷炖盅,段太太笑道,“瞧着你愈发的瘦弱单薄,我的儿,吃一盅燕窝,好生调补调补。”

段文倩道了谢,便接了过来。接着又有两个丫环捧来茶点,支起桌几,巴掌大的碟子满当当的摆了十来样,恍眼一瞧,皆是段文倩做女儿时爱吃的。

其实段家的情况,段文倩很清楚。祖父虽素有渊博名声,段家却非大富大贵之家,当年她待嫁闺中时,断无如此排场的。

“如今既然回了帝都,这屋子,我还给你留着。”段太太叹了口气,“文倩,当初的事,你莫怪家里。你少时,我是如何教导你的,还有咱们段家的家风:家无不法之男,族无再嫁之女。我这辈子就生养了你跟你大哥两个,你是女儿,我疼你的心比疼你大哥更盛。只是你祖父、你父亲,咱们这支是族长,凡事都要做出表率来呢。”

见段文倩捧着青瓷盅,半低着头,未说话。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段太太料想女儿是臊了,缓了缓语气,柔声道,“好在菩萨保佑,你是个有造化的,赶上了好时候。我在外听说,现在帝都城里,女人也可以做官了。徐相家的千金又去了江南,为太后娘娘打理善仁堂的事。文倩,你大小在太医院儿挂了个名儿,虽说品级不高,也是正经的女医官。我求了你父亲,想着给你在帝都寻户儿可靠的人家儿,你还年轻,别辜负了下半辈子的时光呢。”

段文倩抬眸,望入段太太的眼中,神色淡然,轻声道,“劳母亲费心,我已经嫁过了。出了钱家,那是因为我恶心钱家。我与先夫感情深厚,并没有再嫁的意思。”

段太太嗔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钱家必定曾是你的夫家,万不可口出恶言。”

段文倩没说话。段太太又道,“唉,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看你吧。我跟你父亲商量过,再嫁你也不必担心,原本你的嫁妆,悉数再由你带走,不会少了你傍身的东西。”

“多谢母亲,不必了,我并没有再嫁人的意思。”

见段文倩语气生硬,面色冷淡,段太太心里不大痛快,觑着女儿道,“家里也是为你着想,唉,如今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这一片心,你也不肯听了。”

段文倩闭口无言,段太太瞧她这般不识好歹,有心抬脚离去,又想到丈夫的叮咛,不得不忍气,换了苦口婆心的口吻道,“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快吃了这燕窝吧,不然就冷了。”

段文倩实在无甚胃口,只浅浅的用了几调羹,便抬手搁在了一畔,便说饱了。

段太太顺势打发丫环收拾了去,遣退屋内侍女,段太太方自怀里掏出个朴素无华的天青色绣袋,掂了掂放到段文倩的手里,满心的关怀,“你在宫里照顾皇上的龙体,等闲不得出来。穷家富路么,这里头有几张银票,还有些许散碎银子,你带着吧。万一有什么用处,省得抓瞎。”

“谢母亲。”段文倩只觉满心疲倦,将银钱收下,只望段太太早些离开,她也能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进宫,断不能晚了的。

段太太这个年纪,察颜观色的事儿并不陌生,段文倩面儿上的倦色,段太太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几番提及宫廷,段文倩并不搭话儿,搞的段太太好不心焦。

“在宫里,再忙,也要注意身子?”段太太叮嘱一句,“我瞧你脸色不大好。”

段文倩失笑,母亲已两次提及她的脸色,其实现在比她在钱家时,好的岂是一星儿半点儿。母亲却总说她的脸色不好身子单薄,段文倩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哦。”段太太似没料到段文倩说出撵人的话来,脸色微僵,尴尬的起身,“那你早些洗漱歇了吧。”

“我送母亲。”

“不必,你歇着吧。”磨了一大晚上,什么都没打探出来,段太太难免恼火。勉强的对段文倩笑了笑,便起身走了。

段文倩回到宫里,与卫太后报备了一番,连家里各人说了什么话,都学的一分不差,再将段太太交给她的锦袋银两取了出来。

卫太后赏了段文倩一回,温声道,“你是个仔细的,有你照看皇帝,我就放心了。”

段文倩谢赏退下。

打发了段文倩,一个上午,卫太后接见了许多前来请安的宗亲。

宗室中,像鲁安侯这样上赶着寻死的,实在不多见。大多数人进宫请安,并非是为了给鲁安侯求情,而是澄清一下自己,他们跟鲁安侯可没啥关联,一门心思忠于朝廷忠于太后啥啥的。

甚至有许多人认为鲁安侯行事鲁莽,遭此下场,实在自找。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冤枉了鲁安侯。

好好的侯爷不做,谁想死来着?

但是,卫太后一直敦促宗人府详审凤祈年之案,且派了淑仪长公主旁听,那姿态那倾向,明摆着是要就事论事,法不容情了。凤祈年之罪若是坐实,在卫太后这个毒妇手里,鲁安侯府照样保不住,与其如此,干脆拼上一拼!

鲁安侯一直与闽靖侯走的很近,这俩人刚来帝都时都是公爵,结果,一道儿犯事儿,一道儿被削,由公降侯。

其实在大家的印象中,鲁安侯是个稳重的人。倒是闽靖侯,天生的大嗓门儿,有啥事不会好好说,都用嚷的,出名儿的暴脾气。

可谁也没料到,鲁安侯这样沉不住气,竟率先发难卫太后。

倒是闽靖侯,一言未发。

福州城。

阮鸿飞一身冰绡雪丝的衣衫,檀冠玉容,不动声色,落下一子。

明湛哗啦哗啦的抓着墨玉的棋子,望了棋盘一会儿,凝眉思量片刻,又抬头瞟阮鸿飞一眼,摸摸小肉下巴,色眯眯的笑,“飞飞,你穿这身可真好看。”

“行了,赶紧着。”阮鸿飞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明湛发神经一样,非要他这样穿,弄得个一身白,好像在给谁穿孝。

“催什么催。”明湛凝神瞅着阮鸿飞,一颗小心肝儿就开始不争气的“扑通扑通”乱跳,嘴里又在念叨国家大事,“人家说乱世用重典,飞飞,你说鲁安侯这不要命的找死,是自己活够了,还是想着玉石俱焚呢。”

阮鸿飞一推棋枰,收起黑白玉子,明湛忙拦着,“还没下完呢?”

“这种折寿的勾当,以后找摇光陪你吧。”与明湛下棋,真是一种折磨。

“切,以前你可总夸我聪明又有天分的。”明湛不满,“把我弄到手,就不珍惜了,这可不好。若哪一日我变了心,包管你哭都没的地方。”

阮鸿飞笑笑,“我们往回走吧,福州距帝都千里之遥,如今天热,慢慢走,得大半个月才能到帝都,正好赶上热闹。”

“飞飞,我特意给父皇他们去的信,你说,难道就没人怀疑我还活着吗?这消息就没泄露出去?”不然,怎么也没个刺客来行凶啥的。明湛盼了好几宿,晚上早早的熄了烛火,不睡觉的瞪大眼珠子等着来个刺客夜半惊魂啥的,结果没半点儿动静。

阮鸿飞道,“纵使有人怀疑,也猜不到你的身份。”

“也是,我戴着人皮面具呢。”明湛神经兮兮的问,“飞飞,你说有没有人感受到我的王霸之气啥的。”

阮鸿飞没听明白,皱眉反问,“就算想长长久久的活着,也不必将自己比作龟鳖吧,你真是越发的不讲究了。”

明湛给阮鸿飞噎了一下,连忙与阮鸿飞解释了一通,什么叫“王霸之气”。复又摇头感叹道,“与你们这些凡人说话,简直太费神了。”

关于明湛自封为神仙一事,阮鸿飞无比唾弃,不就是上辈子在神仙界做了几年不开眼的落魄小仙,也值得得瑟?

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在阮鸿飞看来,做神仙亦是如此。从明湛自吹自擂的只言片语中,阮鸿飞就能知道,明湛在神仙界的日子,绝对是过得猪狗不如,哪里有做皇帝逍遥自在?

刺客的事,绝对是明湛多想了。

他虽然给凤家兄弟送了信儿,那两人正对明湛白龙微服,以身犯险,而倍加挂心,焉能将此事泄给外人知道?

以往俩人也并不是说不关心明湛,但是自从凤景乾要回帝都,仪驾遇险一事后。俩人对于明湛的重要性有了重新的认识,明湛只是离开这么几天,帝都已是风云暗涌。若明湛真的出点儿啥事,帝都只怕得翻覆了天地。

没有什么比太平安宁更加重要,这是凤家兄弟共同的看法儿。

所以,有关明湛在福州之事,凤家兄弟非常默契谨慎的瞒了下来,没给任何人知道。

至于是不是有什么人猜得到,那就不是凤家兄弟能控制的了。

不受凤家兄弟控制的事情还有很多,譬如,兵部尚书顾岳山下台一事。

卫太后处置了鲁安侯,再命三司重审凤祈年大逆不道诅咒帝君一案,眼瞅着鲁安侯这一系算是完了。当然,此案的影响不止于此。

凤祈年是大凤朝开国以来,为数不多的由宗人府转到三司大堂受审的宗室。且,在此,宗室与内阁相对峙的情形下,凤祈年落到三司的手里,这简直是内阁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这件事标志着:内阁与宗室之争,内阁再一次占了上风。

但是,李平舟没料到,宗室还击的一刀来的这样快,又这样狠。

传的沸沸扬扬的”栖凤山崩天降神铁”造假一案,有了新的眉目,内阁相辅之一——兵部尚书顾岳山身陷其中。

内阁拿出明确的证据表明:那些足以将山丘炸塌的炸药,就是从兵部弄过来的。连同每次兵部购买炸药,下属如何私带夹藏,一笔笔的记录,极其清晰。

能把小山丘炸平,所用的炸药量绝对不是个小数目。甚至还有顾岳山收买徐秉堂的助手,如何套出最新的炸药配方,而后弄了这一出“栖凤山崩天降神铁”的闹剧,其意就在愚弄太后娘娘与百官,进而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云云。

反正是真真假假,一时说不清楚顾岳山到底是清白还是冤枉。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人证物证俱在,纵使顾岳山真的无辜,他也得暂停工作,接受审讯。何况,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哪怕顾岳山对于神迹造假一事一无所知,但,只要炸药真的与兵部有瓜葛,顾岳山就有逃不开的罪责。

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换掉兵部尚书,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李平舟一时犯了难。

卫太后微微一笑,如果不是明湛的安排,她也要为兵部尚书的人选犯愁了。而今,眼下却是有一个最好不过的人选。

213、更新 ...

“平阳侯?”

饶是李平舟,亦对卫太后的提议难免惊诧。

卫太后微微一笑,“兵部尚书之位,乃重中之重。顾岳山一去,朝中百官若想挑出一个如他这样熟悉兵部的,倒是不难,左右侍郎皆是老臣了。只是,兵部尚书之责并非仅限于这些庶物,难得的是德望能够使兵部慑服,省得再无端生出是非来。这样一想,人选就不多了。”

“我记得先时皇帝就说过,平阳侯于西北多年,如今年纪大了,皇帝早就有召平阳侯回帝都荣养的意思。平阳侯德望自不必提,这是仁宗皇帝与太上皇亲自使出来的人,对朝廷,对皇帝,都是忠心不二。”卫太后道,“再者,平阳侯战功赫赫,召其回帝都,定要有地方安置。如今看来,兵部尚书一职岂不正合适么?”

平阳侯能回帝都,坐镇的不仅是一个兵部,哪怕帝都兵马都会慑于宿将,帝都亦可以安静一段时日了。李平舟道,“只是平阳侯若回帝都,那陕甘的十万兵马……”

卫太后一笑,“令平阳侯世子接掌即可。”

平阳侯父子在西北经营的时间太久了,大同府的宋遥赵令严不必提,这俩人能坐稳大同将军的宝座就不错了。其余辽东方渐同、宣府刘易山,或多或少都与平阳侯府有些交情。西北防线,没有哪个比得上平阳侯的威望。

西北大军,自然以平阳侯为首。

卫太后倒不是忌讳平阳侯府,只是,不论为君之道,还是为臣之道,都要懂得“进退”二字,方能长久。

平阳侯回帝都,能享尚书之位。

介时,平阳侯府父子二人,一个权掌兵部,一个权掌西北,这样的荣宠,谁也不能说朝廷薄待了他们。

连李平舟亦不免道,“太后娘娘,平阳侯府虽对朝廷有功,这样的恩宠,也太过了。”

卫太后道,“我想既是皇帝早有此意,定是有皇帝自己的道理。再者,平阳侯府世代忠贞,仅自平阳侯论,就有两子一孙血染沙场。这荣宠,平阳侯府担得起。”

其实文人原不必说什么“偌个书生万户侯”的酸话,武将拿着身家性命去拼,原就不是文人动动笔杆子就能比拟的。

再者,真有安邦定国之能臣,皇家也从未就亏待了他们去。

李平舟领谕。

卫太后乾坤独断,但是,这个决定,不论百官,抑或宗室,全都挑不出毛病来。毕竟,以平阳侯之功高,自然担得起兵部尚书之位。

当然,也有许多人担心平阳侯府功高盖主,生出不臣之心。

这件事,卫太后是不怕的,她淡淡道,“镇南王府并非摆设。”依明湛的心软,定早把他的行踪通在了镇南王府,否则,凤景南不能这么默默的接了朝廷的圣旨。

凤景南不必在意她的地位,但是,必然会维护明湛的统治。

福州城。

明湛昨儿还说不急,今儿已立逼着摇光等人收拾行礼,马上回帝都。

付宁颇多不解,“杜兄与小胖弟弟怎这么急着回去?”先前半点风声都未听到呢。

明湛将宽敞的袖子往上一撸,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胳膊,斯文全无,咬牙切齿道,“原是家丑,不过,付大哥你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付大哥有所不知,我与老杜折腾了这些年,颇有些家产。这回,我们原是打算出来散散心的。结果上个月的账簿子送来,我虚虚一查,竟比上上个月少赚了十几万的银子。谁要说这里头没鬼,我把脑袋拧下来送他当球踢。奶奶个熊的,趁着老子出门,就算计起老子的家业,我再不回去,什么时候给人卖了还帮人家称银子呢。”

“哦,这可是大事。”其实,付宁觉得自己不该多这个嘴,人家的家事,实在不该听。只是没料到明湛嘴巴这样快,付宁刚一问,他噼哩啪啦的一通念叨,末了还叹口气,“不瞒付大哥,我还有事想请付大哥帮忙呢。”

付宁在杜家别院住了这些日子,明湛开口,他自然不好拒绝,一笑道,“小胖弟弟不必客气,尽管说。”

明湛端正颜色,轻声一叹,“此次,我想回去查账,自然不能给家下人先得知了消息,否则断不能抓住他们的首尾。所以,我与老杜是悄悄的回去。这里不能没人,我想着,留付大哥在别院多住一个月,这里我还会留下一些人,做出我与老杜还在此地的模样。只是得需要付大哥配合,付大哥意下如何?”

不待付宁开口,明湛笑道,“我知付大哥是闲云野鹤一样的人,若是付大哥另有安排,亦无妨碍。”体贴的将付宁拒绝的退路堵死。

“区区小事而已,小胖弟弟尽可放心。杜兄的宅院漂亮舒适,我本就想与杜兄说要多住几日呢。”又不是叫他上刀山、下油锅,只不过请他在大宅子多住些时日罢了,付宁一笑应诺。

明湛连忙道谢,“有劳付大哥了。”

“小胖弟弟准备何时动身,到时摆桌酒,我为你与杜兄饯行。”

“明天。”

为稳妥起见,明湛与阮鸿飞只带了摇光随行,其余人一部分留驻在别院,另一部分则大摆排场,分道而行。

帝都城。

如今天下虽太平,帝都城里的氛围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首先,生死未卜的太上皇;其次,屡屡被提及,但始终没一个准信儿的立储大事;第三,被迫中断的立后之喜。

对了,还有马上就要易主的兵部尚书之位。

有这四件事压着,帝都城里能消停得下来才有鬼呢。

但是,帝都城再不安宁,有件大事,却是不得不办——卫太后的千秋就在眼前了。

甭看卫太后初来帝都时还被一帮子大臣给晾在宫外大半个月,种种冷淡挑剔,不堪回首。而今卫太后代政已有两个来月的时间了,大臣堆儿里纵有不服者,也不敢在这当口给卫太后添堵。

前些天,趁着中秋节给卫太后添堵的鲁安侯已经为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敲响了警钟,想造反,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才行。

卫太后大权在握,且又是她的好日子,即便如今皇帝陛下还躺在宣德殿的寝宫里生死不知,也挡不住溜须拍马想讨卫太后欢喜的众人的奉迎。哪怕卫太后以皇帝久病的名义托辞,奈何群臣宗室屡屡上本,纵使减些排场,也要为卫太后庆祝千秋。

饶是卫太后也得感叹一番,在权势面前,骨气气节,就是狗屁啊。

内务府为此事操持。

百官宗室都忙着为卫太后备寿礼,眼下这女人可不仅仅是皇帝的亲娘,这女人还掌握着国之权柄。她一个不悦,你全家遭秧。

谁敢不老老实实的备礼呢。

执拗如李平舟面对帝都的形势都有几分疲惫,他的确不支持女人主政,但,眼下看的话,实在没有比卫太后更合适的人选了。

太上皇生死不知,总不能请镇南王来帝都吧。且不说太上皇遇险一事与镇南王府有脱不开的干系,就说镇南王府的地位,朝廷防他还防不过来呢。

立太子的话,瞧一瞧诸皇侄的母家吧。大皇侄不必说,澜亲王庶出,其母不过是前澜亲王府的婢女,生了庶长子抬成庶妃,听说这位李庶妃九族皆无,是逃难逃到帝都,在人伢子手里几经辗转,后进了澜亲王府。大皇侄能从她肚皮里出来,绝对是她的造化。这女人大字不识一个,若立大皇侄……那么,在李平舟看来,李庶妃做太后的情形,很可能比当年太皇太后掌后宫时更加糟糕,其他的就更不必提了。

二皇侄倒是澜亲王嫡出,其母族亦是帝都城里有名的世族,林家。林家有历史有名望,当年太上皇从他家挑个闺女给儿子做正妻,可见这家人还不错。

但是,林家谋夺储位之意,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二皇侄尚小,一旦立储,或是皇帝不预,皇侄登基的话,林家必定外戚坐大。更有甚者,主少国疑,子少母壮。这位林王妃身为二皇侄的生母,若是效仿卫太后干政,关键是,瞧林家做的这些事,很可能这位林王妃空有卫太后的雄心,而无卫太后的本事。

三皇侄母族承恩公魏家,魏家倒是人丁稀少,想坐大或者外戚干政啥的,人手有限。但,魏安的名声实在够呛。

反复思量比较过,李平舟认为,在太上皇未有下落之前,哪怕卫太后稍稍强势的些,还是维持现状的比较好。

所以,李平舟亦未阻止卫太后千秋节的举行。

殊不知,围绕着千秋节的一场阴谋就此展开。

闽靖侯坐在原鲁安侯府的花园中,秋风徐来,带着些许寒凉之意,闽靖侯不由打了个寒颤,冷然的目光望入这满无枯枝败叶。

鲁安侯最喜花木,来帝都不过小半年,这园子给打理的四时花开不败,一时传为美谈。

如今,鲁安侯夺职,凤祈年赐死,这园子,已经抄落,收归宗人府。闽靖侯想到囚于宗人府的鲁安侯那满头白发的颓委之色,不禁一叹,心下生出多少兔死狐悲的凄凉。

“闽靖啊,我长你几岁,事到如今,我不必瞒你。”鲁安侯的话犹在耳边,“陛下自病了再未露面。太后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是母以子贵。没有陛下,她做不成太后。不说什么母子情深,太后与陛下之间利益攸关。我不知道陛下得的什么病,太医那里也打听不出有用的东西来。只是,太后以就近照顾陛下身体为名,搬到宣德殿偏殿居住,但是,我知道,太后极少去寝殿看望陛下。”

“闽靖,你说,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是为什么?

卫太后是皇帝陛下的生身之母,为什么对陛下的病这样冷淡?偏偏还要装出一幅心焦关切的模样来?

214、番外 ...

大凤朝:

明湛是个让人很难形容的人。

用阮鸿飞的话说,那就是“脑子不正常”;用凤景南的话说,“神经有问题”;用朝臣的话说“龙心难测”。

总结一句,明湛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在许多事情上,明湛都极具个性。

譬如,从大凤朝的开国皇帝,明湛的祖宗,太祖皇帝说起。

太祖皇帝是个典型的工作狂,据说,除了早朝,太祖皇帝能一天批阅十六个小时的奏章,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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